月月月半_许墨家的小可爱

艰难复健中…

【忍迹】大业纪事(一)联文

        古风,ooc,半古不古的文笔,小学生阴谋。都能接受的话就看吧。

       这篇文是我和 @流年与默 的联文,忍足视角是她写的,迹部视角是我写的。然后,她写的才是忍足加文笔。我是超级OOC迹部文渣。


1

王朝的盛极而衰似是必然,而大业无疑是幸运的,在它即将走向没落之时出现了明君力挽狂澜。
    

当朝君主明德帝,有一干能力卓越的朝臣,其中以迹忍两家为首。

迹部世家自建国伊始就辅佐大业朝,而忍足家则是在明德帝大刀阔斧改革才得以发迹,偏巧机缘之下忍迹两家成了明德帝的左膀右臂。因此迹部家的人多少有点打心眼里瞧不起忍足家,忍足家的人也处处比着迹部家。虽说两家家主表面上相安无事,只是偶尔会在朝事上起些争执,可下了朝却是各走一边,互相看不对眼。

迹部家有个盛名在外的嫡次子迹部景吾,礼乐射御书数无不精。可这忍足家的嫡次子忍足侑士却是花名在外,谣传他知晓城里每一家酒楼的打烊时分知晓每一家花楼的红牌模样,甚至有说他连续数月夜不归宿宿于花魁闺房。

但是忍足侑士其实并不太介意那些。

名声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他并不想掺和进和迹部家的比拼中去。
一方面是因为有自知之明,迹部家那么多年的基业,家大业大岂是他家能比得起的;另一方面,迹部景吾声名在外,自己非要与他比估摸着得拼尽全力才行,奈何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更符合忍足侑士

不过忍足侑士也承认对迹部景吾有那么丁点好奇心,毕竟坊间每每提及迹部景吾都要带着他对比一番,然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摇头叹息一句,真是可惜了。忍足猜他们大概是可惜忍足家好不容易飞黄腾达,奈何后继无人,一家子没一个出彩的,唯一一个看着有点才学的偏却沉迷于酒色。

如若亲耳听见那些传言,大概忍足侑士会带着睥睨众生的神情回一句,干你何事。不过多数时候忍足侑士是从花楼的姑娘那里听到这些的。

比如现在,娇滴滴的姑娘坐在你对面,绷着脸故作正经地摇头叹息,说:真是可惜了。不过那些花楼里的姑娘,个个嗜钱如命,肯定对他喜欢得紧。

最后一句应该是她自己擅自加的,不过那些人多半也是这么想的就是。

虽然脸上是严肃正经的神情,不过转瞬间脸上表情再也绷不住,袖口掩着大半张脸开始肆无忌惮地笑。忍足一直觉得那笑声大概能穿过整座楼传到对面酒楼去。

忍足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无意识地摸着桌上的茶宠,等着对面姑娘笑够。
笑声渐隐,对面的人垂眉敛目安静地坐着,与刚才那个放肆大笑的恍若两人。

“真当我们姑娘全都只爱钱财么?”

爱财,或是爱才,外人无法知晓,便就往最恶的方面猜想,大抵这样才能消减他们心中潜在的对自己无能的恐惧,或是对金钱美色的向往。
微不可闻地叹一口气,忍足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宠把玩,说:“世人多半如此,阿釉你应该早已适应。”

对面的人露出一个笑容,明明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却偏生透出一股凄凉之感:“只是一时感慨而已。”

忍足坐直身子,把桌上的茶宠推过去,说:“泡杯茶吧。”

阿釉伸手捧过茶宠,移到南窗边的茶桌边坐下,净手之后开始泡茶。

忍足坐在那看着她动作娴熟地洗茶冲茶,温柔娴静宛若大家闺秀。

在忍足眼里阿釉也算是一个奇女子了,诗词歌赋琴曲茶样样精通,若不是造化弄人,大概早就觅得良人出双入对,说不定还能传一段佳话。

忍足怜惜她,更多的时候却也是无能为力。世事无常,谁又能说得准,明天这上天戏弄的是何人。

屋外忽然就传来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忍足起身去西窗边支开窗打算看个热闹。

原来是有人骑马打从这街上过。忍足眯起眼睛看着那人骑着的白马,唔,是一匹好马,不过和自己那匹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大概是察觉到忍足的视线,马上的人抬起头看他。虽然只是略带不屑地扫了他一眼,但是足以让忍足看清他的相貌。

眼如丹凤,眉似卧蚕,面如桃瓣,神采英拔,身穿蓝底绣花锦袍,腰间配着淡色腰带,挂着一个玉石坠子,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忍足侑士第一次想做一件符合自己名声的事。这还是他第一次有那么浓烈的兴趣想要结实一个人,他想对着马上的人说,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不妨一起喝一杯?

不过看着他身后远远地跟着那些侍卫的架势,忍足只能在心里摇头叹气,非富即贵,贸然搭话难说惹祸上身。

就这一迟疑,还没等他还找准机会搭句话,对方就骑着马走远了。

忍足依着窗看着跟在后方的侍卫的衣着,觉得有些眼熟。

还没等他想明白,身后就传来阿釉的呼唤声:“公子,茶好了。”

忍足对着她招手说:“阿釉你过来,看看这是哪家公子。”

“公子说笑呢,我怎么可能认得出。”

阿釉坐在那不动,只是浅笑盈盈地看着忍足侑士

忍足不说话,只是笑着再度朝她招招手。

她知道忍足在某些事情上有些奇异的坚持,所以她还是站了起来走了过去,

 

打算看看是哪家公子惹得忍足侑士这么好奇,说不定她还真的认识。

只是朝外看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就算原本是认得的现在也认不出了。

忍足有点可惜地摇了摇头说:“走远了看不清了。”

阿釉掩着嘴笑了笑,提议说:“不如我去打听打听?”

“不了,喝茶吧。”忍足转身反手阖上窗,对着她微微一笑说:“茶香四溢,你的手艺越发精湛了。”

“多谢公子夸奖。”

忍足走到茶桌边坐下,端起品茶杯闻了闻,清香宜人。

“阿釉不如我把你带回家去?”

对面的人神色不变仍旧安静地坐着,好像没有听见忍足的话一样。

忍足放下茶杯饶有趣味地看着她,“这个时候不应该欢欣地应承下来么?”

阿釉对着忍足微微一笑,答说:“公子说笑了。”

“如若我是说真的呢?”

对方却只是摇摇头,脸上的笑容不变,说:“人各有命,何必强求。”

忍足撑着脸看着眼前的茶杯,瓷白的杯子隐约有着蓝色的釉纹,淡绿色的清茶映着杯底的淡色釉兰。阿釉最喜欢的就是清茶。清茶,性甘,味苦,微寒。
忍足伸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何必强求,你还真是看得开。”

连他都没这般淡然。

忍足侑士觉得,如果是自己想要的,不论是人也好物也好,他都会千方百计地想要得到。而他现在之所以看上去那么超然,只是因为他还没有碰见可以激起他的占有欲的事物。他现在拥有的,都太容易得到了,而那些不易取得的,多半又不是他想要的。

忍足觉得可能他这一生都遇不见,那么他便可以逍遥一生。

若是不幸遇见了,忍足也不惧苦求。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循环往复之后,就什么都看得开了。”

忍足知道她这是在说自己,可是他只是个旁观者。

“阿釉。”忍足笑笑,原是想说些安慰的话语,只是思来想去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人的人生,他实在无法插话,非要强说,说出口的也多半是些无关痛痒的话语,不如不语。

于是各色话语在嘴边打了几转之后,说出口的是:“等下还有事,我先走了。”
阿釉对着忍足笑笑,颔首低眉,说:“公子慢走,不送。”

 

 

 

 

2

迹部从马上飞跃而下,挥手示意跟随的侍卫退下。连日的奔波,饶是迹部也有些吃不消,看见府邸的大门,一直有些紧绷的身体舒展开来。

 

迹部家的府邸铭国公府坐落在内城,这个由开国帝王亲自赐下的府苑极其宏伟,所谓雕梁画栋也不过如此。哪怕在满是皇亲国戚的内城,铭国公府的占地面积,雕栏玉砌也算首屈一指。

 

与一般的府邸不同,迹部家门卫是迹部家私家军组成,满是煞气的军人笔挺的站在门口石狮子的两排,看起来倒是颇为唬人。

 

门口守卫见迹部过来,气势如虹的大吼一声“二少爷好!”

 

迹部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走了进去。

 

虽然身体很疲倦了,但是迹部还是决定先去父亲书房去禀报一下这次调查的情况。过侧门,绕过影壁,穿墙过室之后到了一个满是假山流水,青罗环绕的庭院。

 

迹部父亲坐在亭子的白玉石凳上,手上捧着一卷兵书,

 

迹部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打量了一下父亲。和他俊美秀气的不同,父亲宽额高鼻,目有神光,威风凛凛,自有不怒自威之相。说起来自己和大哥在外貌上还是更酷似母亲一点。不过对这点迹部自是格外满意,虽然对父亲充满敬意,但父亲的长相可不符合他的美学,迹部还是更喜欢如今华丽清隽的相貌。

 

大概是迹部如同实质的目光太过灼热,迹部霄将视线从面前的兵书上收回,抬头看向迹部,一向严肃的脸难得浮上了笑容。

 

“景吾,回来了?看样子事情办的不错!”

 

“那当然,本大爷出马还有办不好的事情?啊嗯?”迹部有些嚣张的回答,从袖子中拿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对于自己儿子奇怪的自称与态度早已奇怪。迹部霄不以为忤,接过信打开快速的扫了一遍,面色变得有些慎重。

 

“这封信有别人动过么?”

 

“没有。”

 

迹部的眉头打了个结,看父亲的神色这件事应该是真的了,这么说事情真要往最坏的地方发展了,那么......

 

察觉到迹部的难看的脸色,心下有了计较,干脆生硬的转掉话题:“好了,这件事情你先不要管了,小郡公知道你今天回来特意赶过来找你,现下应该急了,你快去会客厅吧!”

 

“那父亲我先告退了。”

 

明白再说下去也是无用功,父亲不想说的事情,是怎么样也撬不出消息来,有这时间还不如在大哥那里下手,迹部干脆的告退转身往会客厅走。

 

迹部低着头,还在想心思便感觉到耳边呼呼的风声,一个重物伴随着“小景小景”的大呼小叫用力的摔在了自己怀里。

 

被这冲击力往后小退了半步,迹部熟练的搂住怀中如小动物般蹭着自己的温热身体。

 

揉了揉慈郎柔软的头发,迹部戏谑的开口:“怎么几天不见,本大爷觉得你又重了不少,当真有重如泰山之感!”

 

慈郎将脸从迹部怀中抬出来,鼻子皱了皱“哎,小景我这几天明明点心都吃的很少,不说这个,小景你回来的好慢,我都要等睡着了......”

 

拍拍慈郎的脑袋将他推来,再抱下去这个家伙在自己怀里睡着了也说不定。将皱起的衣服抚平。迹部状似不在意的开口:“本大爷在回来的路上遇见忍足家的那个纨绔了。”

 

原本眯起眼睛似乎又要昏昏欲睡站不稳的慈郎闻言突然精神了起来,瞪圆了眼睛凑到了迹部面前:“哎哎,就是那个小景你超级在意的那个忍足?!”

 

一直大步往自己院落走的迹部突然停了下来,让追赶在后面的慈郎一个不急撞到了迹部的背后。转身看着捂着鼻子哭着脸的慈郎,迹部剑眉轻挑,似笑非笑:“谁告诉你本大爷在意他把他当作对手来着?不过是坊间的一些流言罢了,本大爷倒是不知道我们的小郡公这么有眼力。”

 

明明自从所有人都拿你们一起比较以后你偷偷调查过忍足,还有时突然冒出一些对忍足空腹才华却虚度人生的不满,说对他毫不在意谁信啊!慈郎在心中暗暗嘀咕了几句,不过到底不敢说出口。只是目光逡巡的看着地面。

 

看见慈郎乖乖服软,迹部也不准备和他深究。刚刚那么闹腾一下只觉得原本疲惫的身体似乎更加酸软,迹部便想着打发掉慈郎然后去房间休息一下,况且刚刚那封信的事情他也要好好谋划下接下来的动作。

 

“好了,本大爷累了,你去不二那里去告诉他我们晚上西市傲来居见,老时间老地点。”

 

看着迹部眉宇间藏不住的倦色,慈郎乖乖的点点头,原本他来也是打算约在晚上,并不打算影响迹部休息。

 

打发走慈郎,迹部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榻上。迹部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这次父亲让本大爷偷偷调查游击将军傅永昌,虽然确实找出点猫腻。但说到底傅永昌今年40有8,也不过从五品的官职,虽说已白丁出生能爬到这个地位确实难得,是个有才能的人。但以他的出生与岁数,怕也止步于此了。

 

况且这样的小人物父亲如何注意到他的?让本大爷去调查他原因是因为在12岁回京都之前,本大爷跟随外公在军中呆过4年,并且有龙渊军校尉的身份,对军中事物比较了解。但外公乃骠骑大将军,傅永昌说到底属于外公麾下。以父亲与外公的交情,为何不找外公帮忙?看父亲神色明明这是件很严重的事情并且他不想本大爷插手太多,可即便如此依旧不肯让外公帮忙,却让本大爷这个他口中的毛头小子动手,究竟出自何种目的?

 

最重要的疑点便是那封信,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谁给的权利和能力居然敢......

 

众多的思绪纷扰让迹部有些不胜其烦,索性决定清了思绪,先休息好再说,闭上双眼,不知为何,那张不久前在阁楼上对自己对视的那张脸从脑海中快速飘过。迹部不以为意,开始休息。

 

 

3

忍足侑士回到家的时候发现花园里戏班子又唱开了。

忍足的母亲在闲暇的时候喜欢听戏,所以这戏班子几乎算是被忍足家养着了,隔三差五就来唱几出,所以花园里搭着的戏台子也没拆过。

不过,忍足眯起眼仔细瞧了瞧,没看见自己母亲。楼台上的戏子穿着红色的锦袍咿咿呀呀的唱着,只有自己父亲还有大哥坐在戏台子前状似认真地看着,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两句。

大概母亲是被借故支开了吧。

忍足侑士才不信他们两个真的是在认真地看戏,忍足是再了解自己父亲不过了。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大不敬的意思,但是忍足一向认为自己父亲虽说是比不上迹部家那位的心计,但也算是个老奸巨猾型的人了。

毕竟伺候着的可是九五之尊,能够爬到高位全靠才识这话说出去谁也不信。帝座上的人既可以一言予以荣华,也可以一怒灭你一家。再怎么样的明君,皇位坐久了,总归是会染点暴君脾性的。

还有自己大哥,外人总传忍足家只有自己这么一个有才学的还偏不好学,但是忍足侑士知道自己那大哥不容小觑。

忍足侑士大概能猜到自己父亲的打算。

自他小时候,他博学多才的名声就传了出去,偏偏身为嫡长子的大哥在坊间毫无声息,虽说自家大哥确实长的平淡无奇,丢人群中也不容易一眼瞧见,但是该学的可都是实打实的,不至于一点传言都没有。后来入朝为官,虽是个貌似没什么存在感的虚衔,但是比起自己来依然是有出息多了,但是坊间依旧没有任何关于他的传言,好像大家都忘记了忍足家还有个在朝为官的嫡长子。

初始之时还觉得些许诧异,久之也就明白这大概是自己父亲的意思了。
不过对于忍足侑士来说,明不明白其实没差,忍足努力地不让那些影响自己的生活。荣华虚名与他而言不过尔尔,人生苦短,何必执着。

忍足倚在檐柱上瞧了一会,隔得远看不太清楚台上的人在演些什么,到是唱词还能听清楚几分。

不过忍足着实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也就转身打算离开。

只是刚打算离开的时候,他大哥看见了他,对着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忍足犹豫了一下是假装没看见还是摇头拒绝。他和自家大哥的关系说不上好,也不算坏。所以忍足摇头指了指自己的书房示意自己有事,然后在父亲也看见他之前闪身离开。

所以忍足瑛士回头看的时候整好看见侑士匆匆离开的背影。

“要把他叫他过来吗?”

忍足瑛士叹了口气,说:“算了,随他去吧。”

往书房里去的时候,在路上忍足看见了自己母亲端着瓜果往花园里去。忍足想要闪进手边的屋子里避开,但是速度不够快,还是被叫住了。

“侑士,你准备干什么去?”

忍足只能转过身恭敬地打招呼说:“母亲好。”

忍足侑士并不是不喜欢他的母亲,只是碰上母亲每次被会被说教,实在是烦得很。单纯的说教也就罢了,偏生每次都要提一句迹部家的那个和自己一样是嫡次子但却少年功成的迹部景吾。

忍足希望今天戏班子唱的曲能够暂时缓解一下她满心的说教之词,不过看来效果不太好。

“上午去哪里了?”

忍足笑笑,回说:“去喝了一杯茶。”

忍足看着自己母亲长叹一声,那样子妥妥的打算开始例行教诲。

“你说你啊……”

忍足深知要是任由她说下去不知道会说多久,所以连忙出声打断说:“母亲这果盘重的很,不如先拿过去给父亲吧?”

忍足母亲摇摇头,再度叹了一口气说:“有那么些时间品酒喝茶为什么偏就不好好学点什么呢?”

“我知道了。”忍足伸手推着母亲的肩,把她往花园里推,“父亲都等急了。”
忍足推着自己母亲走了两步,然后松手准备目送她离开。

只是一松手就对手自己母亲转过来的眼神,正欲再度伸手就被制止。
“好了我只是要跟你说——”

“什么?”

“听说迹部家的那个迹部景吾回来了。”

忍足侑士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觉得这与他何干,随即明白过来在自己母亲眼里那是他最大的对家。所以他只能装出一副绕感兴趣的模样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儿早上,刚到不久。”

忍足能看出来自己的反应让她很满意,以至于她说话都带着隐约的笑意。

“知道了。”

忍足站在回廊上目送着自己母亲满意的点头之后离开。

他大抵也是明白自己母亲的心情的。身为一个母亲她深知自己孩子是有才学的,忍足现在这样她多半是把他当做年少叛逆。

走了几步之后,忍足母亲忽然就停下来,回过身子唤忍足:“侑士。”

“怎么了?”

忍足不明所以,不知道这次又是要说什么。

“那个姑娘,是唤作阿釉吧?”

忍足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紧张起来,他摸不透自己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紧张。”她对着忍足温柔地笑笑,语气里满是宠溺,“我只是告诉你,如果实在喜欢得紧,就把她接回来吧。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不论是与你还是与她。”

忍足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对着自己母亲略带无奈地笑笑,“我自有分寸,母亲您就不用操心了。”

忍足看着自己母亲欲言又止的模样,始终没有开口接话。

静默良久,她看着忍足说:“晚上在家吃饭么?”

今天父亲和大哥都在家,忍足想象了一下一起吃饭时的场景气氛,还是摇头拒绝了:“今天晚上和朋友有约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说:“顺便打听一下迹部景吾的事。”

忍足觉得自己母亲看上去有些失望。仔细想想上回一起吃饭的时候,好像也是半月之前了,虽然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但总归是凑不到一起去。

但是母亲已经捧着果盆走远了,忍足再想改口就得追上前去,指不定又会被自己父亲叫住,忍足觉得麻烦,所以不如就下回吧。

忍足一边往自己书房去,一边想着自己母亲说的,今天早上刚回来不久的迹部景吾。不知道这迹部景吾长什么模样,他是不是该找个时候好好认识一下。

    虽然话是说出口了,但是其实忍足今晚并没有约,不过忍足还是按时出了门。

白天已经去过阿釉哪里了,晚上不想再去了,一个人去酒楼也甚至无趣,所以现在忍足侑士站在街角看着来往的人群忽然就有种无处可去的感觉。

这偌大的皇城,晃荡久了竟也觉得小了。

忍足忽然就想起自己早上看见的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以及自己母亲说迹部景吾回来了,该不会他就是迹部景吾吧?

如果是真的话,那他对迹部景吾还真有几分兴趣。

忍足还记得他当时带着不屑斜睨自己的眼神,带着与生俱来的盛气凌人,忍足很想知道有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低头服软,如果他真的是迹部景吾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些坊间盛传的迹部景吾最有可能出没的地点,应该是西市傲来居吧?

大名鼎鼎的傲来居,处地幽僻,环境优雅,这里有的丝竹管弦,谈的是诗词歌赋,经常会有才子佳人达官贵人出没于此,所以整个傲来居不自觉地就沾染了几分才气几分贵气。

但是忍足侑士并不太喜欢傲来居,他不喜欢傲来居那无形中给人的高人一等的感觉。傲来居也好,街边歇脚的茶驿也好,在忍足侑士眼中并无多大差别。

有好友说忍足这是看透了富贵荣华皆是过眼烟云,不过忍足知晓其实自己多半是不在意。

与己无关的事,忍足多半不太在意。

现在,忍足侑士站在傲来居的门前,看着从二楼下来的那几个人。
白天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穿着白底绣花的锦袍,腰间仍旧是挂着那个玉石坠子,正偏着头和身边的人说话。他身边的人有着蜜色长发,个子稍矮一些,弯着眼笑着听他说话。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从楼上下来,好像并不在意身边那些投射在他们身上的目光。

忍足一直在盯着那人看,思考着怎么找到合适的措辞,不过对方没有发现,反倒是他身边的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抬眼看了一下忍足侑士。对方对着忍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而后移开了目光。

忍足看着他们一路私语着从自己身边走过,自己要找的人好像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一般与自己擦肩而过。所以忍足忽然就开口说了一句:“迹部景吾?”

果然对方停下来了,转过身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他,他身边的人笑着打趣说:“他盯着你看好久了,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够让忍足听见。

然后他看着迹部伸手敲了一下身边的头,说了一句,“无聊。”然后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如同之前无视那些旁人的目光一般,全然无视了忍足侑士。

他身边的人忽然就凑过来看着忍足说:“我知道你哟,忍足侑士是吧?”
然后在忍足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对着忍足挥手说:“下次见。”说完连忙跟已经走远了的迹部景吾。

看上去单纯无害毫无心机的模样,不过迹部身边的人,应该不会太单纯。
迹部景吾,还有他身边那个貌似无害的朋友。忍足无意识地把玩着自己手里的折扇,觉得迹部景吾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4    

迹部其实没把这场邂逅当回事,虽然当时完全无视忍足确实也是有点故意的成分,不然待会不二会没完没了的打趣他。但是更多程度上是,迹部本来对忍足就不大当回事。

 

当初在打探完忍足这个人后,迹部就失去了对他的兴趣。在迹部看来,这种得过且过的人,比起现下的纨绔区别不大,顶多多了点能力,身份微妙了点。

 

对于既无交集且无价值的人在迹部的美学里,属于背景。

 

迹部眼中,有更重要的事情。

 

可惜,迹部小看了忍足的厚颜。

 

虽说迹部武举出生,但背靠大树好乘凉。虽不过16岁的年纪,便挂了个振威校尉的散官名,也算是个从六品的官员。不过好在只是挂虚职,平日里也不忙碌,这次办事回来后迹部也算过了些许的安逸日子,

 

大约是老天也见不得迹部如此清闲,这日迹部正在书房模拟沙盘,便听见了扣门声。

 

迹部眉头蹙了蹙,一般这时候他是最烦别人打扰的,身旁连伺候的丫鬟小厮也被摒退了。他院子里的人向来知道他的脾性,照理说应该不敢来打扰才是,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进!”

 

推开门进来是迹部的大丫鬟画扇,少女秀美的脸上衬着盈盈的笑意,看起来倒是颇为可人。

 

见是画扇进来,迹部的眉头舒展了些。

 

和一般的少爷身边满是伺候的侍女不同,许是8岁时去军旅的长达四年的洗礼,迹部并不习惯身边满是燕瘦环肥莺莺燕燕。身边日常伺候的都是小厮。能在他身边伺候的侍女都是太夫人千挑万选又经过迹部严苛把关的。

 

其中画扇是当中最为出色的一个,迹部对她的沉稳很是放心。

 

低下头继续看在面前的沙盘,迹部懒懒的开口:“说吧,什么事,若不是大事敢这时打扰,本大爷可要罚你!”

 

画扇抬起手边是丝巾掩嘴一笑,轻巧的走过去给迹部添了茶,这才开口:“少爷我哪敢啊,这不是忍足家的二少爷又送帖子过来约您游湖了吗?”

 

迹部的手一顿,脸立马黑起来了。

 

又是忍足侑士那个混蛋!

 

迹部将手中的小旗往沙盘里一扔,单手撑着沙盘边缘,板着脸看着脸上还有止不住笑意的小丫头。直到那阴沉沉的目光吓的画扇收住笑,才慢悠悠的道:“本大爷看你胆子不小啊,不都说了这段时间只要是忍足侑士的拜帖都说本大爷没空吗?居然拿这种事情烦我?”

 

连口癖都不说了,看来是真的生气了。心里暗啐了口现今估摸着守在门外的小丫头们。真是,尽让我干这种不讨好的事情,看我出去怎么罚你们几个!

 

不过到底是迹部的大丫鬟,画扇微微慌了下便敛住了心神。屈身朝迹部行了礼,沉着开口:“少爷息怒,之前一直是这么应付的,不过今天的忍足家的小厮来说,他们家少爷说了。迹部少爷公务繁忙,未能共赴游玩深表遗憾。但是忍足少爷对迹部家主,大少爷仰慕许久,可惜一直未能请教,既然二少爷没空,那么从明日起必当拜帖老爷,大少爷。画扇是觉得这样也许会有不妥,所以特意过来请示少爷,忍足家的小厮还在外面等着嗯。”

 

说完画扇便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看她家少爷的反应了。

 

好一个忍足侑士,居然给本大爷来个釜底抽薪!倒是有本事的很,本大爷倒是小瞧他了!居然拿父亲兄长来压,说起来父亲那边先不说,就说兄长要知道自己自回来后天天被一个花名远播的世家子弟天天拿游湖这种名义拜见,还不知道会想些什么不好的东西然后闹翻天嗯!

 

谁不知道一向沉稳温和的迹部大少一遇上自己亲弟弟的事情就会变成暴龙啊。当年迹部14岁时偷溜出去被上柱国家小少爷出言调戏,被迹部大少知道后直接上门把那小少爷打的是鼻青脸肿,从此一战成名。到现在还时不时被坊间笑谈。

 

所以不理会父亲唠叨还行,但是兄长那边还是得注意,不然真闹起来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毕竟两家关系本来也就够微妙了。

 

“那就告诉忍足家小厮,游湖的事情本大爷答应了,明日巳时见。”

 

“诺。”画扇应了一声,抬头便看见迹部笑的格外清俊的面容,似乎眼角边的泪痣都十分昳丽。只是明明如画卷般的画面,却莫名让人有点阴测测的感觉。

 

画扇不敢多呆,行了礼便快速的退下了。

 

被这一打断迹部也失了兴致,在旁边铺着细褥的小榻上半靠坐着。

 

迹部是不想接近忍足的,除了自身讨厌表面笑脸迎人实际对人疏离又散漫,有其力在其位却不肯谋其政性格的人,最重要的是忍足的姓氏,他背后所代表的力量与家族。不然以忍足父亲的官位,迹部也不会完全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是虚与委蛇一番,对迹部来说并不是难事。

 

但现在,朝堂上正处于极其微妙的时候,父亲和忍足家主在政见上分歧越来越大。忍足瑛士是简在帝心之人,他与父亲意见不合岂不也代表着皇上与父亲意见相悖?皇上的行为也确实越来越诡秘,明明在各方面的打击着迹部家边部势力,可也不断的加强兄长与太子的联系。若说是为了安抚被打压的迹部家族的话,这安抚的代价也太大了点。皇上是何等杀伐果断决胜千里之人,绝不会做这种短见之事。

 

这时候一直没有交集的赫赫有名的忍足二少突然来接近本大爷,究竟意欲何为?他的这种举动,到底是他的想法?还是他父亲的意思?还是.....皇帝的安排?

 

就是不愿意趟这趟浑水,迹部才多次拒绝忍足那玩笑甚至颇为调戏般的邀请,而不是应邀去赏忍足一拳。可现在却怕是骑虎难下了。不过那又如何,他迹部景吾怕过谁?在这天下的棋盘之中,身为迹部家嫡次子,其实早已深陷其中无法挣脱,既然这样,不如好好参与进来,而不是早早的被作为无用的棋子丢弃出去。

 

只是,这早已诡谲浑浊的棋盘,谁才能成为棋手?

 

 

5

“巳时见啊……”

没想到迹部景吾居然会答应,自己不过是随口一说居然还真就答应了。不过约在巳时的话,是打算顺道一起用膳么?

忍足侑士忽然觉得明天变得可以期待了。

第二天离巳时还早,忍足侑士就打算出门,只是不巧刚打开房门就撞见了自己父亲。

忍足低头恭敬地问安,然后就听见自己父亲用他一贯听不出感情的声音问:

 

“去哪?”

“和人有约。”

“谁?”

忍足其实并不太想让父亲知道自己约的是迹部景吾,他知道自己父亲一心想把自己拉入官场中,奈何自己真的丝毫不感兴趣。

但是除却迹部景吾之外,大概不论他说的谁,他父亲也只会认为他是游手好闲而已。

“迹部家的二少爷,最近刚回来,前阵子送了拜帖,约的今天。”

忍足瑛士不以为意地点点头,然后问,“约的什么?”

“游湖。”

忍足瑛士诧异的看了忍足侑士一眼,原本想说的话卡在喉间转了三转,终究还是没能吐出来。

所以最终也就只是拍了拍忍足侑士的肩膀说:“这阵子刚回暖不久,湖上湿气重风也大,多穿点。”

忍足侑士完全没想到自己父亲会跟自己说这些,但是抬头看着父亲的眼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妥帖地回,于是只能轻轻地应了一声。

“去吧,迟了可不好。”

“是。”

忍足低头跟父亲道别,然后往门外走去。

虽然说本城有两个湖,一个名曰南陵,一个名曰东露。但是严格意义上说,东露只能勉强算是个大水潭,所以提起游湖理所当然的就是指南陵。

今儿个天气还算不错,虽说日光算不得好,但是好歹没落雨,天上也没积云,估摸着今天是不会下雨,偶尔有凉风吹来湖边杨柳便就随风摇曳。

忍足侑士到的时候离巳时还稍早一些,湖上已经零星有几只小船飘着了。

湖边停歇着几艘小船,有艄公坐在湖边草地上等客,看见忍足来了也没有要起身招揽的意思。从衣着打扮上就能看出忍足侑士非富即贵,这种人是不会纡尊降贵坐小船的。要么是自己家有游船,要么借朋友的游船。

不过忍足侑士自己并没有游船,之所以兴起要邀请迹部景吾游湖,也只是觉得,春季是游湖的好时机,文人墨客们最喜欢流觞曲水,游湖画廊之类的么?

虽然自己并不喜欢文人墨客那一套,不过他不得不承认,他们讲究的那一套看上去是挺高雅的,最适合用来约人了。

只不过忍足侑士好像忘记了,虽然说迹部景吾看着是个风流墨客的模样,但是迹部景吾可是从小习武,甚至有传言说迹部景吾平素最见不得那些文人墨客只会动嘴的作风。

湖边有个小小的凉亭,其间摆着个小小的石桌和几张石凳,看上去似乎专门就是用来等人的。

忍足侑士之前也来过这湖边,都是受邀而来,那些时候好似这亭子里一直都没有缺过人,不知为何今天的亭子里却是一个人也没有,湖边有站着三两人群,却没有在意这亭子。

不过没有也好,正好方便了他。

忍足走过去在凳子上坐下,用手撑着桌子。

冬天好似还没有彻底走远一般,石桌石凳乍一触碰就是透心的凉。

难怪宁可在湖边站着也不要来这边坐着。

不过一会,石凳就被捂热了,坐着舒服极了。

清风徐来,拂动杨柳,有柳絮随着风飘在空中,有艄公打了个喷嚏,然后略带不悦地挥挥手似要挥散身边的柳絮。

这种时候,如若有日光浅浅的照着亭子,有美人在身边,煮一壶茶,或者饮一盅酒,那当真是再惬意不过。

或者是泛舟湖上,饮酒品茗,吟诗作赋——

不过忍足侑士并不擅长作诗,或者说他不喜欢。

不过这时辰都过去许久了,迹部景吾还没有来。

不会是放自己鸽子了吧?

算是报复自己那恶意邀约的举动?

忍足以手扶额,觉得这其实完全有可能——也不一定,迹部家都是守信之人,应承了的事情应该不会无故失约的吧?

不过转念一想却又觉着可真说不准,谁知道迹部景吾在想什么。

之前拒绝自己的邀约可是毫不犹豫,直接就挡在了门外,要不是自己耍了点小伎俩——忍足侑士撑着下巴看着泛着微光的湖面,心里已然做好了迹部失约的准备。

原本还想着先一起顺道用个膳,他知道一商家,虽说偏了点,但是店家做的糖醋鱼那手艺可是一绝。

看了迹部景吾是无缘了。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不过忍足暂时并不想离开。

一是离开之后并无其他事情可做,二是虽然美人多半是不来了,但眼前风景怡人,一个人游湖说不定也是一番情趣。

再等等,要是迹部景吾真失约了,他就更有理由送拜帖约下次了。

巳时已过,迹部景吾仍然没有出现。

忍足坐在亭子里看着眼前的景致,觉得迹部有可能失约这种事并不能影响自己心情。忍足不自觉地眯起眼睛想着,假如这个时候有琴有酒有茶就更好了,不如下次把阿釉带上吧。

说起来好像阿釉鲜少出门,不知道她是否愿意。

午时已过半,看来迹部景吾是真的不打算出现了。

忍足起身伸了个懒腰,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去约阿釉吧。

忍足走出亭子走到湖边,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湖水的气息,不由得摇头叹息,迹部景吾竟然会这么好的景色。

“阿喂,本大爷不过是晚了会,你就打算轻生么?”

忍足才见过迹部景吾两次,也不曾真正与他说过话。但是忍足可以从小厮的回话以及那两次会面中推断出来,这大概就是迹部景吾一贯的风格。

忍足侑士笑着转身看着来人说:“久等不来,想着是不是自己脑袋昏沉记错了日子,打算下去清醒清醒呢。”

“那你下吧,本大爷不拦你。”

迹部景吾看上去是满脸的不耐烦,明明等了好几个时辰的是忍足侑士。等人的尚且笑容满面,被等的人却是满脸不耐烦。

不过好在忍足并不介意。

“这不是来了么,那也就没必要下去了。”

迹部景吾只是轻哼了一声,并没有回应。

忍足仍旧想笑笑,走过去,走到他身边说:“怎么着,迹部二少爷你晚了这么些时辰,也不给个说辞么?”

迹部好像有点难为情,不过脸上依然是一贯的表情:“有事耽搁,这次算是本大爷对不住你。”

“既然迹部二少爷也知道对不住我,那下次再邀约可别让在下再送那么多拜帖可好?”

迹部只是冷哼了一声,忍足只当他是应承了。

“那么我们走吧?”

“去哪?”

“啊喂,你该不会忘了我为什么等那么久了吧?”

迹部看了一眼忍足侑士,说:“游湖不就是美人笙歌狐朋酒友落水狗么?有什么可玩的。”

忍足愣了一下才反应迹部说的什么,“噗哈哈,迹部二少爷,你这是哪里来的想法?”

“怎么?”

“不不不,咳——”忍足咳嗽了一声,收敛起自己脸上的笑意,“那么到底还游不游?”

“不游,本大爷今儿个想找个地喝酒。”

“那你带路还是我领头?”

“你。”

虽说是让忍足带路,不过迹部确实率先转身走了。

忍足侑士看着迹部挺拔的背影,脑海里全是他那句美人笙歌狐朋酒友落水狗,不过想想居然也是意外的贴切。

这迹部景吾果然和他想象中一般的有趣。

 

 

6

 

迹部跟在忍足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着话,由着他把自己七拐八拐的带到一家偏僻的酒家。

 

虽说是因为出门时被哥哥绊住了,为了不泄露行踪和哥哥扯皮耽误了时间。但毕竟是自己的错,迹部心里还是有点愧疚,心情反应在行动上,不自觉的任由着忍足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忍足轻车熟路的和小二打着招呼,然后被引入一个雅间。在得知迹部在菜式上并无讲究后,忍足颇有些地主之谊的点了几个招牌菜。

 

在忍足和店小二交谈之际,迹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忍足。月白色锦袍,初春乍暖还寒还不忘记的一柄纸扇,剑眉桃花眼。看起来是世家风流子弟的摸样,做派却出乎迹部意料。

 

且不说本大爷延误了大半个时辰却毫无愠色,就看他对店小二和颜悦色,态度温和与对自己毫无区别,就说他现在对这个偏僻甚至说有些简陋的店家如此熟悉,似乎不觉得自己在这用膳平白降了身份。

 

这让迹部对忍足平添了几分兴趣。

 

自打从军营回京当8皇子伴读至今,见得多是眼高于顶婆婆妈妈像娘们一样的贵公子。像忍足这样另辟蹊径倒是有趣的紧。

 

想着迹部嘴角的笑容真诚了几分,之前满心想打发过去的心态也淡了几分。手肘撑着桌几,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将酒盏来回推动着。额边的碎发滑到脸颊上。

 

“不知忍足二少三番四次拜帖约见究竟所谓何事?不会真的是想约本大爷游湖吧?当本大爷是大姑凉啊?”

 

忍足大概是看出了迹部态度的变化,面色飘过疑色,却依旧是闲适温和的笑容,人畜无害。

 

“今次我们也算是见过几次面了,忍足二少几次未免太见外了,不如我喊你小景,你唤我侑士可好?”

 

称呼不过是个代号,迹部并不在意,若是有利可图,在亲密的呢语又算如何?不过是个场面功夫。父亲的教导已融入迹部的骨血。

 

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算是应了忍足的回答。不过迹部也没打算放过他,手指敲敲桌面催促着。

 

“小景真严格,还想糊弄过去嗯,不过,若是我说其实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嗯?”忍足收敛笑容,面上满是认真。

 

迹部转动酒盏的手指顿了顿,又摆弄了起来。

 

这个回答算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迹部想过忍足会说说些场面话搪塞过去,没想到他就和个二愣子一样说的如此直白。迹部自小由外公父亲亲自教导,自认在猜度人心方面也算是小有所得。平日是多有不屑,可若用心,大多能揣测一二。可唯有忍足这人,每件事似乎都走出完全不同道路出来,真真是有意思紧的。

 

迹部站起身来,小两步站在忍足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诧异的脸色。

 

单手撑在忍足脑后的壁面上,弯下腰将脸凑近忍足到额头几乎要相碰的地步。也不说话,只是凝视着那双漂亮蔚蓝的眼眸,直到睨见忍足的耳郭泛红。才慢悠悠的开口:“是吗?若不是你这样说,本大爷还当你是思慕之,溯游从之,道阻且长。为此做不懈努力嗯?”

 

忍足似乎全身都僵硬了,动作木讷的将迹部推开,闲散的笑容似乎都抹上一层赧色。

 

“小景说笑了。”

 

迹部施施然的坐回原来的位置,面色不显,心里却有着满满恶作剧的小开心。都说忍足二少风流倜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想不到却是如此纯情。

 

迹部少年时出自边关军营,年少时迹部面容未展开,漂亮的像个瓷娃娃,自然在军中经常在私底下被那些当军数年,母猪赛貂蝉的胆大妄为的骄兵悍将们口花花荤话调戏着。迹部脾气骄傲倔强,自然不肯告知外公。自个脖颈抬高高的用一口京话明朝暗讽,骂人不吐脏。一来二去的自然打起架来。

 

开始被压着打,一身青肿,迹部不服气,暗地里下功夫,慢慢去接近他们。到最后去把那群军痞们打服打怕。不过这一来二去的和那些人熟悉起来,身上也也多少染上些痞气,个性恶劣的很。只是他长的好,外表欺骗性太强,偶尔调戏个人,说些委婉的荤话都能把人吓的目瞪口呆。

 

不过回京以后到底要顾忌父亲兄长的颜面,这种事情已经很早做了,今天心思乏放,没想到有意外的效果。

 

“小景......”忍足迟疑的拖长了口音。

 

被这声意外好听的声音打断了回忆的思绪,迹部偏了偏头,带着鼻音嗯了一声,迹部声线华贵丝润,歪头带笑的的声音竟带着惑意。

 

“小景,似乎和传言有所不同。”

 

“彼此彼此。”

 

相视一笑,举起酒盏相碰,一饮而尽。

 

之前由前几日积累的不快完全散去,也算是一笑免恩仇。忍足这个人着实是为数不多既有趣的人,若是他的行为全然己心,交这个朋友也无妨。若是在演戏,那便更加有趣了,这么厉害的对手,若不入局,岂不是浪费这一片煞费苦心。

 

迹部下定了决心,要结识这个新出来喊自己小景的人。

 

接下来忍足天南地北的和迹部聊着,原本只是说些趣事,周边风土人情,最后却聊的更加深入起来。迹部这才发现原来忍足确实是个极其博学的人,却无文人的酸腐之气。在很多问题上,他们的看法惊人的相似。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不知不觉他们居然聊到了酉时。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迹部有些吃惊,他这人脾性高的很,能如此投机的人很少,没想到今日居然聊的忘了时辰。

 

注意到迹部的神情,忍足抱歉的像迹部抱拳欠了欠身。

 

“不自觉时辰居然也不早了,抱歉,小景,我送你回去吧。”

 

不耐烦的拜拜手,迹部不明显的翻了个白眼。“得了,刚说你爽气,现在就装成这样,当本大爷当那些世家小姐啊?得了得了,你先走吧,本大爷自己回去。”

 

“哈,说的也是,我先走了,小景你再坐一会就回去吧。”忍足颇有眼力见的温声说道,然后也不恋眷,转身就走了。

 

瞧见忍足走远了,迹部关上门,走到窗边,半靠在窗玖上,浅笑着朝窗下喊:“呦,我们的皇子大人大驾光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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